陪你一起走的第一次

第一次见到你，你紧眯着双眼，一双小拳头不停颤抖。亲爱的别害怕，就算有什么困难，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。你额头上我的唇印，就是我俩的约定。你还记得吗？

今天，我去了一趟诊疗所，昨夜的那场小雨害我的风湿病又发作了。我讨厌看医生，他们开的药总是把舌头弄得苦苦的。坐在冷清的诊疗所椅子上，我记得第一次带你去看医生，你瘪着嘴哭丧的表情。在我们等诊时，你依偎在我身边轻声求去，我却严斥说，生病就得看医生。我费尽心思哄你吃药，你却不停投诉苦，唯一且最有效的就是赏你一颗糖果。我皱着眉头把药吞下，拆开糖果包装纸，含下你每一次生病吃药所期待的回酬。

今天，我又不小心煮太多菜了。你知道吗？煮一个人份量的菜不可以太多也不可以太少，实在是考功夫。我记得你第一次自己喂食，结果弄得满身满地都是米饭。你静静地坐在那儿，睁着无辜的双眼瞅着我，害我气也不是哭也不得。后来收拾饭桌时我不禁莞尔，原来自己也把米饭掉落满桌子，就像那时候无助的你。

今天，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敲到膝盖，黑青了一大片。我记得你第一次跌倒，擦破了膝盖。你哭得满脸通红、眼泪鼻涕并流，害我一阵手忙脚乱。别哭别哭，呼呼一下就没事了。我向那黑青的膝盖呼了呼，果然不痛了。

今天，我过马路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车笛声吓了一跳。我记得第一次带你逛街，你被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给吓住了，牵着我的手紧紧不放。我知道我将会是你的指引，带你走每一条路。然而，当你第一次过马路不再牵着我的手的时候，我亦知道接下来的路，你已不再需要我了。

今天，我走路很慢，都怪关节的错。我记得第一次你凭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走路，尽管有些摇摇晃晃，但我仍不动声色，耐心等你走过来投进我怀抱。现在的你已健步如飞了吧！就好像你第一次学骑脚踏车时，我一松开扶在脚踏车尾部的手，你便扬尘而去。而我只能站在原地，遥望你渐远的背影。我知道，总有一天你会越行越远。

今天，我不知怎么地又以为你会夜归。记得你第一次因参加朋友的庆生会而晚回，害我担心了一整晚，坐在客厅的椅子上，心思却不在电视的情节里。虽然知道现在你已经不同我住了，但频频望向大门方向的那习惯还是无法轻易改去。

今天，我来不及接电话，是不是你打来的呢？记得你第一次离家上大学，你打电话回来哭着说想家，我在电话这一厢听了泪水也不停打滚。我除了吩咐你好好照顾身体、睡觉记得盖被、记得要定时吃饭之外，我还能做什么？记得你第一次参加学校举办的三天两夜生活营，我也只不过能在夜里祈祷上天保佑你。即使是现在，我仍然不会忘记，每天都为你祈祷。

今天，我忘了把家里的锁匙放到哪儿去了。记得你第一次要求我送你生日礼物，是在你二十一岁的时候。你说要一条象征长大的钥匙项链，我答应了。我已经慢慢接受你会离我越来越远这事实。你的羽翼长丰厚了，可以往更高的天空去翱翔。你将会有你自己的生活，而我，只能等着老去、死去。

今天，我找出了封藏已久的相片簿，里面夹着你戴四方帽的照片。记得第一次参加你大学的毕业典礼，看到你穿上黑袍戴上四方帽的样子，我真的感到无比骄傲。你和一大班同学拍照，笑得很灿烂。我在一旁，发现自己已不太明白你们所说的话。当然，我又怎会明白大学生所说的专业词语？当然，我也明白，你已不再是那个每晚都得听我说睡前故事，才能睡得着觉的孩子。

今天，我听到屋子里有声音，原来只是一只猫儿跑了进来。你知道吗？现在整间屋子都很安静。记得有一次我们吵架吵得很凶，你第一次大力关上房间门的声音，砰的一声，仿佛我俩之间霍然筑起一道厚墙隔离着。那一次我们冷战了好久，屋子里安静得就像现在一样，一样可怕。

我老了，很多事情多不能记得很清楚，但一些事情我却永远也不能忘记。

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，你紧眯着双眼，一双小拳头不停颤抖。你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红花蕾一样娇小幼嫩，我小心翼翼地抱着你，仿佛在捧着一团松软的棉花糖，深怕稍微一个错误的姿势就会把你弄得支离破碎。你很轻，害我担心将来你是否能承担这整个世界；然而你的声音却异奇响亮，像是要告诉全世界你不怕。亲爱的别害怕，就算有什么困难，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。你额头上我的唇印，就是我俩的约定。你还记得吗？